大燕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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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（第1页）

不久，张万喜回来了，张万喜是咱大娘的堂哥。张万喜回来的时候咱大娘玉仙正在挖自己家的墙角。张万喜冲着咱大娘的背影问：&ldo;你这是干啥？&rdo;咱大娘头也不回地回答：&ldo;你说干啥，挖洞。你家挖没有？&rdo;张万喜觉得好笑，问：&ldo;谁让你挖的？&rdo;咱大娘说：&ldo;他三叔呀，说是小日本来了跑不出去，好互相躲躲！&rdo;

&ldo;不挖了。&rdo;

&ldo;咋？&rdo;

&ldo;没用！&rdo;

&ldo;他三叔说有用。&rdo;

咱大娘这才回过头来，见了张万喜一身的硝烟，身上都是血。咱大娘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。喊：&ldo;哎哟，娘呀！你这是人是鬼？&rdo;张万喜说：&ldo;你说是人就是人，你说是鬼就是鬼，过去是人，将来做鬼。是人是鬼都是恁哥。&rdo;咱大娘定定地望着张万喜，喊着，&ldo;他三叔，他三叔！&rdo;咱三大爷贾文清应着就过来了，问啥事？贾文清一见张万喜愣怔了。

&ldo;这不是张万喜嘛，你咋回来了，俺哥呢？&rdo;

张万喜说：&ldo;俺还以为贾文锦回来了呢，就来家看看。原来他没回来。&rdo;

咱三大爷问：&ldo;这到底是咋回事？&rdo;

张万喜一拍大腿说，&ldo;完了、完了，我们被打散了。&rdo;

咱大娘哇的一声先哭起来了。张万喜说，你哭啥哭，说不定贾文锦过几天就回来了。你还是给俺弄点水洗洗，弄点吃的，饿死了。咱三大爷贾文清说，走，到俺那边去。张万喜就随贾文清到了咱三大爷家。

不久，张万喜回来的消息便在贾寨传开了。村里人陆陆续续来到贾文清家，一会儿就把小院挤满了。大家望着张万喜洗脸，然后吃饭，都不吭声，烟袋锅子闪着暗红的光。咱三大爷贾文清见张万喜吃饱喝足了，这才问打仗的事。

张万喜说：&ldo;国军大撤退。胡宗南下令放弃信阳，平汉线被切断了。武汉也完了。&rdo;

&ldo;那咱中国就这样败了？&rdo;有人道。

张万喜说：&ldo;也不能说就败了，国军向大西南撤，还有云、贵、川呢，委员长撤到了重庆。在撤退的时候俺那支部队打阻击，最后被打散了，贾文锦现在还不回来，是死是活就难说了。&rdo;

咱大娘玉仙听张万喜这样说，又在一边抹泪。

张万喜说，&ldo;其实鬼子没啥好怕的，一个对一个，他哪个都不是我的对手，我和他们拼过刺刀，一晌午干掉了四个。&rdo;张万喜说着看看大家的反应。张万喜见大家脸上露出敬畏的神情，顿了顿又说，&ldo;咱中国兵个个都是好样的，一个中国兵是一只猛虎，一群中国兵就是一群绵羊了。&rdo;

&ldo;那是咋弄的？&rdo;

&ldo;中国的兵山头太多，一打起仗来各自保存自己的实力。&rdo;

据《中国抗日战争史》记载：武汉保卫战日军投入了十二个师团，我军前后有一百二十多个师参战。日军凭借装备上的优势，飞机、大炮加坦克。中国军队无法抵挡日军之进攻。原计划死守信阳，确保武汉，胡宗南擅自放弃信阳，并退往信阳西北，造成正面空虚，全线崩溃。武汉保卫战历时几个月，中国军队死伤了二十多万人，消灭了日军十几万，最后宣告失败。

当时，在咱三大爷的小院，村里人算是把胡宗南恨上了。有人问胡宗南是哪人？说胡宗南肯定不是咱这一片的，反正又不是他老家，要不他不会擅自撤军。

咱三大爷贾文清问张万喜今后有啥打算？张万喜说，俺不撤，俺和贾文锦商量好了，在咱这一带和鬼子干。

咱三大爷说，和鬼子干，你有多少人？张万喜说，我和贾文锦的人加起来有一个骑兵连，都是咱这一片的子弟兵。都留下。

咱三大爷对张万喜的计划表示怀疑，认为国军有几十万都不中，你一个连管啥用？

张万喜说：&ldo;我们不和鬼子大部队正面交锋，找那落单的，小股的干。打了就跑，我们是骑兵，四条腿的，鬼子撵不上。&rdo;

贾文清说：&ldo;你说得好听，跑了和尚跑不了庙，你跑了这乡里乡亲的咋办？&rdo;

张万喜说：&ldo;放心，兔子不吃窝边草，我们不在咱这一带活动，平常最多回来看看老婆。&rdo;一屋的人听张万喜这样说都笑了。

村里人给咱大娘起了个外号叫&ldo;旗袍&rdo;。咱大娘在村里总共穿过三种颜色的旗袍，在送咱大爷出征那天穿的是红色，那肯定是在咱大爷的要求下穿的。在咱大爷走后咱大娘还穿过白色的旗袍和黑色的旗袍，这些旗袍都是金丝绒的。不知道为什么咱大娘这位乡村姑娘却单单爱上了旗袍。穿上旗袍蹲不下去也站不起来更跑不快，这在乡村是不可思议的。不用说咱大爷将旧社会城市的时髦玩意第一次引进乡村是失败的，至今还有一段童谣记录着旗袍在乡村的失败。

旗袍旗袍好旗袍

又显奶子又显腰

鬼子来了跑不快

照你屁股一刺刀

可是，咱大娘还坚持穿旗袍，据咱七姑说咱大娘和咱大爷有个约定，那就是穿着旗袍在桥头等她回来。在咱大爷失踪的那段日子里，咱大娘玉仙在咱七姑的陪同下经常到那桥边洗衣。洗衣是一方面，主要是等咱大爷回来，希望在某一天咱大爷会突然出现在桥头。咱大娘每一次出门村里人照例出来看，看咱大娘穿的啥。咱大娘没有让村里人失望，咱大娘玉仙每次都会穿一种颜色的旗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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