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燕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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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时此刻适应了，这尸骨的臭味，倒也不捂鼻子了，却也并不接棠梨手中的帕子，他指了指一旁的随从，就有一个面相精明的中年男子，接过了棠梨呈上前的物件。

棠梨不由想到，若是盛大人在这里，恐怕会拈着这小碎木，闻上一闻，浅做判断。至少会很慎重的对待，棠梨交付给他的任何线索。

“魏执笔，此案圣上十分关注，京城大火这样的案子，执笔都能三日破获，这个案子，魏执笔能否协助本官，尽快破案？”

棠梨心里苦涩，面上却十分恭谨道，“京城大火的案子，卑职不过是协助之功，是盛大人英明果决，才会迅速破案。”

李时眼尾下挑，脸色微变，却薄唇上扬，皮笑肉不笑道，“魏执笔谦虚了，盛大人今日早朝时，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，亲口说这是魏执笔的功劳，他不过是从旁协助调度而已，执笔若是谦虚至此，岂不是要陷盛大人于欺君罔上之境地。”

棠梨心中一荡，只觉初听盛大人此举，十分震惊，听闻李时此言，又莫名激愤，似乎无论怎样说，都会陷盛大人于不信，心绪波涌，犹自将她淹没。

她捏了捏袖笼里的拳头，稳了稳情绪道，“大人有所不知，摸骨之道，钩沉稽古，发微抉隐，本就耗时耗力，李大人若是着急，那卑职也是无法，卑职想起来了，经历司还有许多卷宗要整理，不如李大人另请高明，卑职实在不敢担！”

李时噙着笑道，“魏执笔严重了，既是如此，本官就令人收拾一间厢房，这几日，还烦劳执笔在此验骨，也省得舟车劳顿。”

棠梨惊诧不已，“住在这里？可盛大人说，卑职不能在外过夜！”

四坊观案06

“魏执笔，何必太过拘泥！将在外，君命有所不受！盛大人会理解的。”

李时捋了捋胡须，细佻的狭长丹凤眼，老猫一样，眼缝里迸出薄线儿的精光。

棠梨想了想，玉山在皇城最北面，来回一趟耗时太久，虽然心中不安，却只能如此了。

“那李大人，烦劳你请一位宫中御医，或者懂香料的师傅，来查验一下这碎木，以及石椁中的灰尘和腐朽物。卑职听闻，从尸骨周身的动植物，亦能窥见蛛丝马迹，只是卑职不擅此道。”

棠梨听过一些岩生植物，生长规律特殊，可以用来推断时间。或者一些籽种，黏在死者鞋帽上，依附人体腐烂的真菌生存，若是能查出这植物的来源，就能判断死者生前去过哪里。

棠梨刚刚仔细检查过，石椁中的环境恶劣，不会自行生长植物。这些植物只能是，尸身携带而来。

但若是外来的，如何能枯死后，伴着尸骨十余年，还没有化灰成尘，这实在是说不通。

棠梨眉眼皆是困惑，李时听闻棠梨应下，眯眼笑得十分和善。

“魏执笔放心，本官这就着人去请名医名师，魏执笔若有请求，尽管吩咐！”

棠梨摇了摇头。

“李大人，我无事了，只是还需细细查验一下尸骨。”

“那本官就不叨扰魏执笔了！本官先行去为执笔安排住处。”

棠梨客气道谢。

李时离开后，棠梨觉得松快许多。

方才围着一圈人，她不好检查耻骨部位，这会才细细观察耻骨联合面。

耻骨联合是骸骨中，最为坚硬的部分，也是透露信息最多的地方。

虽然这具尸骨，如今所有软组织都消失殆尽，身体下端许多部分出现黑质化，但依然能看见，隆嵴和深谷组成的联合面，向背侧外翻，侧视偏圆弧形，八条隆嵴长短不一。

棠梨想测一下隆嵴凸面的高度，只能将骨盆抱在怀里，将手伸进去擦了擦浮尘，又取下耳朵上的琉璃耳珰，将丁香钉头捋直，大致测了一下，约莫三到五毫米。

她检查完，又去查看另一具无头尸骨，不由轻喃了一句“奇怪”，这具尸骨的耻骨联合面光滑平坦，无耻骨结节隆嵴和凸面外翻，真是太奇怪了。

“魏执笔，有何奇怪之处？”

季风见棠梨，一直抚摸着尸骨下｜体，虽然已经是白骨化的骸骨了，可不断在生殖器部位，抠来抠去的动作，还是让他有些踧踖。

“我检查这两具骸骨的年龄，有头的那具，至多十五六岁，而无头的这具，却有二十六七岁那样，绝无可能是父子，可若是兄弟，这年龄差距是不是有些大？”

季风不知棠梨何出此言，但见她葱白鼻头，落着细密汗珠，额头更是汗如断丝，顺着她的下颌滑落，他挪开视线，想去掏帕子，才想起来自己的帕子，递给她装石椁里捡拾的腐朽物了。而那帕子连同物品，皆被李少卿带走了。

他是男子，帕子被拿走也就算了，可棠梨是女子，帕子这种私密的东西，就这么被李少卿带走了，季风总觉得有些不妥，正思虑着如何要回来，就见棠梨用袖子擦了擦额头，又捶了捶后腰，浑然无觉的站起身来。

“今日就到这里吧！”

棠梨将那具头颅抱在怀里，打算晚间再去做颅相复原。

“季风，我们先去搞些吃的吧！你饿不饿？”

她蹲了好久，只觉腿脚发麻，摸了摸肚子，更觉饥肠难耐，也不知那李少卿，将她安排在哪里住，晚上又吃些什么。

二人边走边看，慢慢走出甬道，才见外面已是黄昏。

红日西坠，衔山欲没，远处峰峦凝紫萦青，薄林淼淼，近处恢弘的石壁造像，在苍然暝色中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，黎黑的真武大帝，在日暮中睁着大眼，悲苦如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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