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燕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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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章 女王与狼的信（第1页）

“普利策奖获得者赫尔曼·沃克作品集（共9册）（..）”！

第三十一章

女王与狼的信

尽我所爱

亲爱的老狼：

整整一年都闪电般过去了？今天，各种报纸上满版满幅全是对那桩暗杀的回顾，大量的图片，哀歌的语调。对我来说，那永远都是混合着快乐和极度沮丧的一天，是古怪的一天，会萦绕在我心头直到我最后的时刻。除此之外，仅余沉默而已，我的爱人。我知道这一年来我写信很迟缓，只是要求你不断地写信，写信！你也很听话。虽然你的信读起来稍有点儿像军队报告，客观现实的东西很多，而甜言蜜语很少，但也感觉很美好，这才是我的以色列斯巴达人。

不到万不得已时我不想告诉你，这一年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处在接替菲奥纳做校长的痛苦中。你知道吗？温特沃斯牧师终于脱下了那身衣服。菲奥纳跟我说过无数次，她永远也不会嫁给一个牧师，的确，以她那样的大酒量也确实不适合嫁给牧师。因此，牧师辞去了他的神学事业，去一家基督教出版社找了份编辑的工作。他们在九月下旬结为连理，我猜他们是幸福的，但是菲奥纳近期似乎没有过去那样的活力了，千真万确。该不会是这样吧，比起偷偷摸摸地来，这种经过批准的“嘿咻”会变得有一点点令人厌烦？没有了类似犯罪感的刺激，嘿，宝贝，是这样吗？她会不得不再次射伤他的下体来重新感受一下那昔日的魅力吗？

回答你十月份信中询问的赫丝特的问题，我肯定告诉过你，我去了俄勒冈州参加他们小女儿的洗礼仪式。我是教母，她还给他们女儿的教名取为“可怜无助的小艾米莉”。哎呀，接下来我就听说赫丝特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症，向别人暗示她会再次做那种枝形吊灯的愚蠢行为，只是这一次，她会在他们花园里那棵健壮的老橡树上解决，那棵树一定在刘易斯与克拉克远征经过时就屹立在那儿了，即使是赫丝特的重量也拉不断它的枝干，她铁定会吊死。因此，她丈夫央求我再去一趟，以便让她振作起来。

我去后尽了最大的努力。我们一起闲聊，播放马勒的唱片，朗读约翰·邓恩和普鲁塔克的作品，酩酊大醉了几晚（最最有效的方法），后来她放松下来，还让我去她的阁楼画室。她现在迷上了画昆虫，她用雪茄的烟雾迷晕那些昆虫——她已经习惯于抽廉价的黑色细长的雪茄了——然后用一把放大镜观察它们并画下来。我相信赫丝特找到了她的职业，成为画爬行昆虫的奥杜邦

。她画出了最令人害怕的蜘蛛！我认为它们会蹬着多毛的腿从画布里跳出来，然后将螯牙咬进我肉里。我这次来访很成功，特别是我对那只蜘蛛的反应。她现在疯了般地画蜘蛛，而且和她那位令人讨厌、平庸刻板的丈夫也好得不得了。她丈夫告诉我，她不再寻思那棵橡树为悬挂绞索的最佳地了。

哎，老狼，我不想因为说得过于明白或过于乐观反而使事情变得不顺，一个新的男人可能很快会进入我的生活。他是约翰·史密斯的同学，在和帕特丽夏结婚之前，约翰带我去参加过一次他们西点军校的同学聚会，吃晚餐、跳舞，然后我就结识了这位布拉德福·哈利迪中校。他现在驻扎在德国的一个空军基地，我一点儿都不知道我给他留下了那种感觉，狼，很出乎意料。就在几个星期前，他寄来一封信，措辞很拘谨，信中说自从他妻子去世以后（他妻子在菲律宾染上了某种热带瘟疫致死，尽管打了所有预防针），我是唯一一位女士……之类的话。他希望再次来美国本土和我联系时我不会介意。

我很清楚地记得这个人，特别高，跟他交谈起来感觉他理解力很强，稍微有点儿忧郁但又让人很愉快。约翰跟我说哈利迪老兄在空军中声誉很不错。不要吃醋啊，老兄，到现在为止多数感觉还只是停留在想象阶段。不过你一直在催促我结婚，再加上那个美妙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上午的缘由，确切来说是一年前的今天，这个可能性对我来说至少还是存在的。

上帝啊，让我停笔吧，要不然我会在毫无意义的情话和眼泪中爆发的。

尽我所爱

女王

1964年11月22日

书信来往一直在继续，不多但很稳定，一年后，巴拉克写了他最长的一封信。

我挚爱的女王：

首先，对你母亲的去世表达我的哀悼，愿她安息吧。同时，我也另外给你父亲写了封信。我只见过你母亲两次，但是我记得她是一个很优雅的女士，幽默，也有深度，几乎就是从亨利·詹姆斯小说中走出来的一个女士。不久前，我父母亲也相继离开了我，我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打击。

今天碰巧又是“那一天”，不是吗？然而又一年过去了！我刚刚想到信末日期时才意识到这个日子。在我的生活中，几个月就像几个小时似的一闪而过。我们中部军区一直存在大量的恐怖活动，我们处在防御和报复袭击最为残酷的时期，还是少说为妙吧。你撕掉了我的信，我相信，我也一样撕掉了你的信。我有很多事要告诉你，不过你要忘掉我下面所述的德国的事，因为它关系到我们改良装备的问题。很久以前，我就发誓再也不去那里，但是上个星期我还是踏上了那片该死的土地。

地球上没有国家愿意公开卖给我们前线主战坦克，女王，但是走一条迂回路线，获得从国际上安装完成的美国坦克是我们预先定好的，因而我们也就被迫要和德国人打交道了。我被派去执行首次任务。德语是我的母语，装甲部队又是我服役的部队，逃不了。唉，当飞机舷窗打开，我们走到舷梯上时，跑道上站立着一队德国国防军仪仗队，德国和以色列的国旗一起在风中飘荡。那是一个让人反胃的时刻，真的！虽然我父亲远在希特勒来之前就带着我们全家从维也纳离开，但纳粹党早在先前就已在街上趾高气扬地行走了。埋藏许久的记忆又升上来，如排山倒海般汹涌，不是当时身处欧洲的犹太人是不会理解那种病态心理的。我们与德国人之间的礼节极不自然，也极不舒服，我们怎么才能不互相寒暄和握手呢？那种不舒服一直延续到最后的日子。我讲个故事归纳一下那种感觉。

他们邀请我们到某个高级军官俱乐部喝鸡尾酒并吃晚餐。我想，可能是为了烘托气氛，那些侍者不断地给我们的酒杯里续酒，当时，人们闲聊各种各样的事，避开真正压在所有人心上的事。毫无疑问，那些事是压在以色列人心上的，而德国人假装出来的好心情也显得相当不自然，因为那也是压在他们心头的事。然而，那些酒却起了事与愿违的作用。长饭桌上，我这一边有一名中年妇女，涂脂抹粉，浑身珠光宝气的，突然大声说道：“这是怎么了？我们要一直这样伪装多久？你们都在伪装，你们所有的军人，你们知道！至少我们要对这些以色列人真诚一点儿吧，跟他们说对不起。如果不说的话，至少也要谈论一下所发生的事，而不是在这里说这些无意义的废话……”她想要高喊来着，她丈夫猛地把她从桌子上拖开，用更高的声音大喊说她身体不好，并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。

任务本身倒完成得不算坏，尽管德国人冷酷地在每一项上拼命地讨价还价。内疚不内疚的不管了，给犹太人的全不是轻松的条款。不过，他们对坦克倒是很懂。不管是坦克、火箭导弹，还是焚化炉，他们总是很懂。在德国机场，当我们以色列航空公司的专机舷门关上那一刻，我才吸了四天里第一口完整的气。晚上我们回来时，伦纳德·伯恩斯坦正在指挥以色列交响乐团，座位是为我们的聚会而提前付款预订的，娜哈玛和我发现我们竟在第一排的中间。我说真的，女王，当音乐会开始，伯恩斯坦和华美的管弦乐队开始演奏以色列国歌《希望之歌》时，水泄不通的大厅里，人们全体起立，我们犹太人在圣地所实现之事的意义，以及新的起点上那种自豪与力量感一起朝我席卷而来，似乎任何艰难岁月和牺牲都可以忍受下去。

但是，接下来就不在那种情绪高涨的层面上了。你和赫丝特迷恋马勒，我也非常喜欢他那种既庞大又美丽的大杂烩曲子，但是对娜哈玛来说，马勒就是纯氯仿，她往往会在音乐会现场睡着，到十六个小节她就会在麻醉的作用下无意识了。我们坐在前排，距离第一小提琴手不到两英尺，而第一小提琴手还是我的老朋友平夏斯，一个很优秀的乐师。平夏斯一直在皱眉瞪着娜哈玛，勉强同乐队一起拉完那首了不起的第一交响曲。我试着捏了娜哈玛两下，然后又用胳膊肘戳她，但她只是哼哼两下。不管怎么说，我自己也该死地有些累了，因此在接下来的勃拉姆斯钢琴协奏曲期间，我也开始打盹儿了。后来我没有碰到过平夏斯，也特别不想碰到。

除了对经典音乐一点儿不感兴趣以外，娜哈玛其他方面还是很棒的。同样，我的孩子们也一样棒，诺亚即将随巡逻艇出海，而我，女王，也许会到华盛顿去做我们国家的武官。

坦率地说，这仅仅是一种可能。我一再尽力想要摆脱这个任命，这是一个很无把握的平级工作调动，但是拉宾将军坚持。第一，他认为我对美国方面很有效力；第二，他猜测纳赛尔正在准备一场与我们的决战。如果我一定要拒绝的话，我可以摆脱这个职位而继续待在我的中部军区副司令位子上，努力争取军队阶梯上更高的台阶——军区司令。但是，德国的经历让我犹豫起来。以色列到现在生存十七年了，刚刚够。我越了解形势，也就越发觉得我们回归的奇迹和你们美国的奇迹关联有多大。你父亲谈这个论调很多年了，我刚刚才开始理解它的深意。两个世界巨人互相对抗，美国和俄国，而正好处在战场中间的是这个叫作以色列的国家，既不稳定，还小得荒唐，但对我来说，她是地球上最珍贵的一块土地。如果拉宾将军是对的，而且我也能在那边最优地发挥作用，那我为什么还要反对呢？

我再三地这样跟自己说：少废话吧，你不就是想和那个在华盛顿的女王在一起嘛。

再联系。

深爱你的

兹夫

1965年11月22日

附笔。

我们最优秀的军官之一尼灿中校，我的前一任副旅长，现在在华盛顿旁边的麦克奈尔堡陆军工业学院学习。他娶了一位特别动人的以色列女士为妻，因此他不能代替你那位听起来前途远大的哈利迪中校。但是，如果你们能相遇的话，你会喜欢约西的，他是既诙谐又聪明的一个人。

兹夫

争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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