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燕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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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（第2页）

天那么高，地那么远，何湛不回京才是最好的。

几天后凤鸣王就有了回信，信中只有一个&ldo;安&rdo;字，并附了必要的公牒文件，还有那把当做证物被押在大理寺的殷霜剑。何湛端着那个字左看看右看看，也没能看出宁祈要说个啥。送信的小厮牵了两匹好马，说是凤鸣王赠予何湛出京的。

恩，想得挺周到。

小厮来时已是黄昏后，那人的意思是等两位爷稍作准备，第二日清晨再出京关。却不想何湛说即刻启程，没有再作停留的意思，他个做下人的自听吩咐。

何湛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，趁着宁晋不在时候，偷偷去找了玄机子。玄机子正在尝试给小雪貂喂胡萝卜吃，见何湛进来，他已是披风在身，看样子要赶好长的路。

玄机子问道：&ldo;要走啦？&rdo;

何湛点点头说：&ldo;对。&rdo;这些天他总算能说出话来。

玄机子听闻后笑了笑：&ldo;不带着宁晋走啊？&rdo;

&ldo;不了。那些钱算是在下孝敬道长的，以后要劳烦道长照顾他了。&rdo;何湛将殷霜剑奉上，说，&ldo;请道长将此物转交给他，日后在下若能回京，必会接他回去。&rdo;

&ldo;放心，宁晋天资聪颖，又肯吃苦，贫道乐得身边多个一起玩儿的。&rdo;

何湛不再多说，自知宁晋有他自己的造化。可前脚刚刚踏出房门，就又折了回来。

玄机子站起身来，那只小貂窜到他的肩膀上，玄机子问：&ldo;怎么了？&rdo;

何湛想了想道：&ldo;宁晋晚上容易蹬被子，清风山上夜里寒，劳道长给他多置一条被子；他长个儿总要吃些好的，这个倒不会太麻烦道长，他在清平王府做过工，懂些厨艺，只让他自己做就好；先前这孩子也在清平王府上受过苦，别老是让他穿道袍，逢年过节你们这儿也该换件新衣裳吧？&rdo;

玄机子笑得深。何湛捏了捏袖角，说：&ldo;他要顽劣不听话，你就打他，可别打太重啊…&rdo;打太重，万一记仇了怎么办？

玄机子知道何湛是舍不得，他不是很明白何湛非得割舍下宁晋的原因，一切顺其自然不是挺好的么？

他说：&ldo;不如，你还是带他走吧？这孩子又不是不能吃苦。&rdo;

何湛知道是自己说多了，只摆摆手，冲道长行揖告辞。

夜已深，皓月当空，月光在树枝密糙上凝成冰冷的霜。小厮替何湛牵着马下山路，何湛整个人裹在厚厚的披风里，却还是觉得冷。夜里不好走，加上山路崎岖，一路走得很慢。

&ldo;裴之，有声音。&rdo;杨坤扯住马缰，打算停下细听那声音来自何方。只听那声音像是从云雾缥缈出的，又远又长，喊着：&ldo;三叔‐‐三叔‐‐&rdo;

何湛闭了闭眼，将披风裹得更紧了些，对牵马的小厮说：&ldo;再走快些。&rdo;

杨坤拧眉：&ldo;好像是宁晋。&rdo;

何湛也不知是对谁解释：&ldo;他呆在玄机子身边，总好过跟着我。玉屏关的冬天很冷，夏天又闷热，他一个孩子受不住的。&rdo;跟着玄机子，他才能学得那样厉害的本事，以后位及人君，也不至于被大臣牵着鼻子走。

不过是小小的离别，日后总有再见的时候。更何况他何湛也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人物。

何湛执意如此，杨坤也没有再劝的道理，赶紧策马跟上。

清风山虽是野山，但风景俱佳，来此游玩的人不少。天未亮的时候就会有早摊儿在山脚下候着，等着游人来。

前方一处茶摊儿，热锅里滚出腾腾的热气，肉香味飘了过来。小厮牵了半夜的马，肚子有些饿，遂提议道：&ldo;公子，现在京关也没开，不如先在这里吃点儿东西，也让马喝口水，届时便可一路向西出关。&rdo;

何湛看了看马鼻子哼出来的粗气，点头道：&ldo;好。&rdo;

三人在摊儿上坐下，让老板上了五笼包子和三碗热粥。杨坤温了口酒，让何湛喝下，暖暖身，他说：&ldo;这样下去，到玉屏关还得两个月，还能赶上募兵么？&rdo;

何湛说：&ldo;能。到幽州时就跟着马商队出关，他们走得快，能赶得上。&rdo;

&ldo;要我说，何必去那么远呢？&rdo;

&ldo;天高皇帝远，我再翻腾，他也瞧不见。&rdo;何湛咬了口包子，之前竟也没想起来饿，吃了一口便觉食欲大开。想想他一路上想什么了？记不起来。忘了。

杨坤正吃着包子，忽得一口噎在嘴中，原因无他，他瞧见了一个人。

此时天还未亮，周围皆是灰蓝的澄明色，那个孩子顺着山路下来，整个人摇摇欲坠，腿肚子都在打哆嗦，恨不得从高处滚下来才算是轻松的。他脸上是糙泥混着些许血口，像是被树叶划过的痕迹，嘴唇极白极白，没有丝毫的血色，狼狈不堪。

杨坤大惊，万不会想到宁晋还会跟下来。他戳了戳何湛的胳膊，努了努下巴让他瞧见宁晋。何湛心一抽，手握起拳，强行按捺住要走过去的欲望。

&ldo;宁晋。&rdo;杨坤讶异地喊他过来。宁晋拖着两条铅重的腿，踉跄着跪倒在何湛膝前。他跑得肺腑都在疼，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，他忍了一路的泪水在此刻全都迸发出来，话也说不出，只紧紧抓着何湛的衣角哭。

&ldo;三叔…&rdo;

何湛没办法推开他，低低说了句：&ldo;回去吧。为人徒，不该让师父担心。&rdo;

宁晋不求了，他就想问个明白，问问何湛是不是必得要舍弃他。何湛的声音沙哑，可宁晋也好不到哪里去：&ldo;…晋儿就再问一次……三叔真要丢下我一个人么？&rdo;

这个时候何湛还能气定神闲地喝下最后一口粥，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勇气，简直装到份儿了。绝不能心软，绝对不能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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