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燕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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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6章（第1页）

高草乱颤，&ldo;唆唆&rdo;不止，包围圈越缩越小，而圆圈的中心，正是他们所处的这片山茶碑林！

谢秋石缓缓睁眼，手指揣入袖中，摸出一柄折扇，又解下项间珠串，缠在手腕上，与扇柄一并捏在指间。

&ldo;啪踏……&rdo;

&ldo;啪踏……&rdo;

&ldo;啪踏……&rdo;

枯草被踩在脚下，东倒西歪，露出间杂其间的人影‐‐月色下，那密密麻麻的人影被拉得瘦长如鬼，如细细的针脚般，七歪八斜地钉在坟堆间。

谢秋石叹道：&ldo;既非狐妖，也非婴孩，令坚，你说，他们是什么？&rdo;

令管事连连摇头，许久方道：&ldo;少爷，他们是活人。&rdo;

&ldo;非但是活人。&rdo;谢掌门淡淡一笑，&ldo;还都是男人。&rdo;

二人交谈间，天上的浓云墨团被澄澄的月光驱散，自死人坡往上看，当空的明月竟硕大如人面，月盘上隐隐绰绰的&ldo;暗波&rdo;，既如老妪面上的沟壑，也如狐嘴左畔的坑须，偶有环成一环的，瞧着又像男婴嘬食娘乳后深深留下的狰狞牙痕。

谢秋石静静地看着，思绪在狐仙庙、东陵城、祝百凌间肆意飘飞，直到第一声尖锐高亢的哀叫将他惊醒。

没有任何一个人起头，那群&ldo;鬼影&rdo;在碑林前，如游魂般晃荡哭号，动作杂乱无章，像是刚出生的幼儿在抢食般，争先恐后地扑向碑林石棺，却又互相牵绊着摔倒在地。

细听之下，那鬼哭并不太像狐啼，也不像婴孩，颇像簧片在人肉钟罩中飞快震颤后发出的声响，先是很闷的撞击声，继而擦出嗡鸣，最后变为喉中尖厉的&ldo;呜呜&rdo;哭呃。

谢掌门折扇一甩，&ldo;唰&rdo;一声展开扇面，看向令管事：&ldo;令坚，你闪开些。&rdo;

令管事混沌的双目中闪过一丝微光：&ldo;得令！&rdo;

鬼身一显，他便如纸鹞子般飘开，谢秋石一掌按向地面，口中振振有词，身形腾空而起。

刹那间，流光盈袖，星辉披肩，他手腕后折，扇柄划过一道圆弧，猛一道剑气破天而来，一声霹雳，火光四溅，将那刚刚合上的青石重棺当场劈开，散出满地森森白骨！

令管事忙叫道：&ldo;少爷！不要激怒他们！&rdo;

谢掌门置若罔闻，雪袖一扫，扬沙飞石，一地白骨腾跃而起。

但听得那哭号的鬼影声音一顿，旷野上片刻落针可闻，下一瞬，亢亮的咆哮声几乎把天边都震亮，原本稚童学步般互相牵绊的男丁忽地攒簇堆垒起来，两足行走变为四肢着地，一边哀叫着一边爬行，你叠着我，我轧着你，聚拢成一簇簇硕大的&ldo;人面塔&rdo;，齐齐向前撞去！

谢秋石足尖轻点，跃立至一座高高的石碑上，半人半鬼的令坚飘在他身后，他回头喊了句&ldo;等着&rdo;，便轻燕般斜飞下去，只一瞬又飘摇归来，手里还提着一个&ldo;嗷嗷&rdo;叫唤的男子。

&ldo;令坚。&rdo;谢秋石道，&ldo;掰开他的嘴。&rdo;

令管事忙上前来，两袖一甩一撩，摩拳擦掌，一只手掰着男子的下颔，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，用力一拉。

那男子前一刻分明还鬼叫不已，一见二人要动他的嘴，顿时将牙咬得如蚌壳般，只用鼻腔闷闷呜咽。

谢掌门抱着臂打量着他，忽狡黠一笑，朗月清辉之下，少年笑貌俊若珠玉，只看得疯人都忘了鬼哭，然而就在此刻，这美人手起掌落，咔嚓一声卸掉了男人的下巴。

&ldo;呜呜呜哇哇哇哇‐‐&rdo;一阵凄厉的哀嚎炸响，男人的嘴被迫拉开，足足张了半脸大，那猩红大口中，舌苔灰暗，舌尖腔壁却火红得像新生小儿。

谢掌门却没在意那根不断抽动的舌，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男人上下两排牙齿，只见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，那两排枯黄稀落的大齿前，密密匝匝长出了十数颗幼儿新牙！

令管事倒抽一口冷气，谢秋石却仿佛得了什么有意思的玩具般，颇有兴致地研究道：&ldo;无怪这些个嘴里都吐不出人话来，原来是长了两口牙。&rdo;

令管事见他神采飞扬，只得恭维：&ldo;少爷明察秋毫，聪慧绝顶。&rdo;

谢掌门听着颇是受用，&ldo;哼哼&rdo;了两声，转而问道：&ldo;令管事，你说这些牙，拔得不拔得？&rdo;

令坚只觉嘴里一痛，尚未来得及开口，那谢秋石已撕开衣袖，抽出一把银丝，一端缠在指尖，一端打了个圈，套向那刚探出头的乳牙。

令管事想到自己的满口枯齿，下意识闭上双眼，紧接着脸上一凉，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，他睁眼抬头，正对上满口鲜血的男人，与此同时，一阵阵凄厉哀切的惨叫直冲天际。

令坚又闭上了眼睛。

谢秋石大发慈悲替男子接上下巴，就听他开口便是嘶哑的哭叫：&ldo;娘！！娘！！娘！！&rdo;

谢秋石笑道：&ldo;瞧你这没用的，受点点疼就哭着喊娘。&rdo;

男人仿佛听不懂他的话，仍在凄声哀叫：&ldo;娘！！娘！！！娘‐‐&rdo;

&ldo;别叫了，别叫了……&rdo;谢秋石摇着扇，手指在绢上蹭着血沫，突然&ldo;咦&rdo;了声。

令管事：&ldo;少爷……他……&rdo;

只见那狼狈不堪的男子趴在石碑上，目光涣散，显然神志不清，却拉长了双手双腿，五指成爪朝墓碑下的坟土抓去，口中仍喊：&ldo;娘！！！娘！！！娘！！！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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