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燕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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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4章（第1页）

二弟石喻听说大哥明晚不回来，却只以为哥哥和上回一样，因为要出城，所以晚间不能回来。喻哥儿便迈着小短腿来东厢找石咏：&ldo;哥哥，你若是见到庆儿，替我向他问问他那儿还能摸着鸟蛋不，上回他埋塘灰里的野鸟蛋，可好吃了……&rdo;

石咏拍了拍他的小脑门儿，说：&ldo;喻哥儿，交朋友可不能只惦记着索取，也要记得付出才行啊。&rdo;

这话对石喻来讲稍许高深了些，因此喻哥儿只似懂非懂地点着头。

石咏继续对他说：&ldo;哥哥明天不是出城去见庆儿他们，哥哥是去当差。&rdo;

他想了想，又交代弟弟：&ldo;所以明儿晚上，喻哥儿是这家里唯一的男子汉，你能答应哥哥，好生照顾母亲和伯母吗?&rdo;

喻哥儿依旧似懂非懂，冲石咏点了点头，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转转，盯着石咏，似乎想要问，到底怎么着才能算是照顾两位长辈。

石咏便教他：&ldo;晚间提醒母亲和大伯母，关好门户，检查火烛之后再睡觉。万一遇上什么事，你就只管大声叫人来。&rdo;

姜夫子他们也住在椿树胡同，邻里之间，相处得颇为融洽。若是真有什么事，那边不会对这里坐视不管的。

石喻将哥哥的话一字一句都记下了，然后挺起胸脯说：&ldo;哥哥，石喻也是这个家里的……顶天立地的男子汉，一定好生照顾母亲和伯母!&rdo;

大约夫子也教过这孩子，将来该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，石喻就这么套用出来，信誓旦旦，童言童语，又可爱，又好笑。

石咏伸手摸摸弟弟的小脑瓜，心里颇感安慰。他又问起石喻的功课，手把手教他写了几个字，这才作罢，自去休息。

第二天，石咏提了铺盖赶到造办处。

入冬以来，京城里已经下过两回雪，都不大，只是半天的雪珠子。然而这天却始终不见晴，终日阴沉沉、冷飕飕的，寒气似乎浸到人骨子里去。

养心殿东配殿的小屋里，既不烧炕，也没有炭盆，就只靠一只茶炉子，上面顿着铜铫子烧水，给这屋子稍许带来些暖气儿。

王乐水见石咏隐隐带有点儿兴奋之色，一开始不明所以，转头见到石咏带来搁在屋里架子上的一卷铺盖，当即笑道：&ldo;石咏，你今儿值夜啊!&rdo;

石咏点点头，&ldo;嗯&rdo;了一声。

他抬头，见到王乐水脸上神情古怪，连忙问：&ldo;主事大人，有什么要吩咐的吗?&rdo;

哪晓得王乐水放下笔，伸手使劲儿去揉腰间，淡笑着说：&ldo;值夜啊，你试过一次，就知道了!&rdo;

他又四下里张望，问：&ldo;你家里没给你备个手炉脚炉什么的?&rdo;

石咏倒是全没想到这个，吃惊地摇了摇头，问王乐水：&ldo;侍卫处，不烧炕的吗?&rdo;

他那位顶头上司登时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。

侍卫处，不烧炕，但是有炭盆。

造办处的人值夜的小屋子，却连个炭盆都没有。

早先石咏去见过了在旁边侍卫处轮值的三等侍卫，与这些人见过面打了招呼。这些三等&ldo;虾&rdo;们多是八旗大族的子弟，其中便有两个是正白旗的，对石咏便颇为友善，邀他过来侍卫们的房间一起吃晚饭。

然而晚饭比造办处的午饭还要更糟糕些，感觉是将午时剩下的菜全都一锅烩了，晚上再送出来。唯一的好处是比午饭时稍许带点儿热乎气儿。

晚间石咏在侍卫处旁边一间单人小屋里值夜。他此刻所谓的&ldo;值夜&rdo;，只是夜间&ldo;长时间待机&rdo;而已，无事时可以休息，一觉睡到天亮。

然而石咏独自在屋里的时候，才觉得这里寒冷入骨，就算将铺盖紧紧地裹在身上，也丝毫抵御不了从四面八方渗进来的寒意。再加上床榻冰冷坚硬，只躺了片刻，石咏就觉得自己的&ldo;老腰&rdo;完全受不了了。

难怪王乐水王主事一提起&ldo;值夜&rdo;，头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抚后腰啊!

石咏记起上司早先的谜之微笑，终于恍然大悟，看起来，这在侍卫房值夜，的确是每个造办处小吏的&ldo;必修课&rdo;。

他越睡越冷，干脆起身，直接在地面上做了几十个俯卧撑。做完之后，微微气喘，全身开始有了暖意。

然而运动之后，却更加睡不着了。

石咏便裹着铺盖坐在灯下，取出他自进入造办处以来给自己做下的笔记，一面阅读，一面沉思。

自打进入造办处，他外表不显，内心早已澎湃不已。

这简直是一间宝库，最大的宝藏不是那些精美绝伦的工艺制品，而是这间大作坊里的人。

每当他拿着簿子去登记每名工匠手上活计进度的时候，他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，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，总想去了解他们手下独特的工艺。

于是石咏偶尔会问一两句，工匠们则因他看着是个小官儿，也会答上那么一两句。石咏在有空的时候，就会将这些问答和他的观察都记在一个小簿子上。当然这个小簿子他只贴身收着，不给旁人看的。

如今石咏慢慢翻看着他的&ldo;笔记&rdo;，一面看一面思索，更是打定了主意，打算将他在造办处的各种所见所闻一一记录下来。

中国古代工艺美术，技术之高，造诣之深，影响之远，直到后世，都叫人叹为观止。然而很遗憾，很多技术都没能流传至后世。究其原因，很多手工技艺都是通过师徒口传身授，一代一代地传下来，从未付诸文字。一旦遇上变乱，或是机缘不巧，无人传承，这手艺就失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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